回到我媽的娘家並未給我帶來幾分歸屬感，我和他們分離了二十多年，就算是有血脈關系，可是還不是親的。倒不是說他們有多苛刻我，相反的是他們對我太好，好得有點不真實就像要把我供起來一樣，讓我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和寧靈他們呆在一起的感覺。

局外人。

難以打成一片。

我和他們的成長經歷不同，兩個表兄比我大七八歲，大表兄成熟穩重，二表兄是這個家裏難得接地氣的愛玩鬧性子，和我脾性有幾分相近，故而整個家裏我和二表哥接觸得最多玩得最好。

他們沒有刻意教我規矩什麽的，只是當我大快朵頤時會不自覺看著我，然後我會在他們註視的目光下收斂，小口小口吃飯，一個雞蛋恨不得十口才能吃完，習慣就在潛移默化中改變。

兩個舅媽怕我孤單，時常拉著我閑話家常，可是她們和我討論的卻是各種的化妝品、衣服、包包。

化妝品我還能說個一二三四，因為以前家裏做這個多少知道一些，可是衣服包包這些我真沒什麽研究，特別是那些她們為之瘋狂的包包，在我眼中都長一個樣——醜得別出心裁。

我搞不懂她們那些女人到底是瘋狂個什麽勁！

我和他們總是那樣格格不入，他們沒有歧視我的意思，但是我卻自慚形穢，無形的傷最為致命，漸漸的我便不愛講話，有空就自己呆在房間裏玩手機刷娛樂圈八卦。

比如誰誰出軌被抓了，不如誰誰誰戀愛有實錘了。我對這些更敢興趣，但是卻不敢在他們面前提起造次。

李宇航給我打了很多電話，問起我的境況，每次我都輕描淡寫說挺好的，不過卻掐著自己的肉讓自己忍著淚不許哭，掛了電話才敢抱著自己輕聲抽泣，哭都不敢哭大聲，怕惹他們不快，畢竟是我自找的，自己要回來的。

完顏時常到我們家來坐客，每次外公都要我出面招待他。從外公他們的言談舉止我猜到了，他們是有意撮合我和完顏，想將之前在我們父母身上未能實現的婚約再續上。

忽如一夜春風來，千樹萬樹梨花開。

早上醒來拉開窗簾一看，滿目雪白，梨樹被雪壓彎了腰，二表哥的小柯基在雪地裏又蹦又跳，雪都淹到脖子了，也是不帶一點害怕的，蹦跶得很帶勁。

我洗漱過後女傭阿姨過來問我早餐吃什麽，我說：“一個雞蛋一杯熱牛奶。”

來到這邊我的習慣改變的同時食量也跟著減了，才短短一個周臉上的膘是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下去。

兩個男人打著傘冒著風月從大鐵門進來，我沒有戴眼鏡看不清到底是誰，只是覺得身形有些熟悉。

待他們走進收了傘露出藏在圍巾下的臉，我才認出卻是完顏。不過他後面的的那個中年男人我沒有認出來。

完顏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，向我介紹：“我爸完顏峰。”

向來反應遲鈍的我此刻卻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，腦子裏百轉千回想的都是他爸和我媽當初種種，然後略略有些尷尬。

倒是完顏叔叔笑得很爽快，同我親切打招呼。

我趕忙叫阿姨沏茶，然後跑到樓上去找我外公，敲門進去卻見外公半蒙著頭直露出兩個眼睛打量我。

外公不愛開空調睡覺，房間裏涼嗖嗖的，不過床上的杯子倒是挺厚的，所以也不怕他凍著。

“這麽早什麽事？”都說上了年紀的人睡眠不太好，這點在我外公身上那是一點都不適用，外公的睡眠質量比我都好，若是沒有人叫他，他能睡到日上三竿、艷陽高照。不過大冬天的太陽根本就出不來，所以並不能以日頭計量。

“那個來客人了，完顏和完顏他爸來了。”

“啊？”我說的不亂，但是外公剛醒腦子糊塗沒能反應過來。

“完顏峰叔叔帶著他崽來串門了。”

“哎喲我當什麽事兒呢！來了就來了唄，又不是啥稀客，你先招呼著，老頭子再睡一會兒。”他說著就像烏龜一樣把頭又縮被子裏了。

舅舅和表哥早就去公司上班了，兩個舅媽我沒那膽子去叫，只好自己硬著頭皮招呼他們父子。

完顏他爸給我的感覺和我之前腦子勾畫的截然不同，我勾畫的是一個尖嘴猴腮的渣男，而他現在給我的感覺卻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者，大概是顏值即正義，他長得好看所以我對他反感不起來。

完顏峰看著我的臉然後也如當初外公初見我的那一般，紅了眼。

他說：“你和小雲長得真像。”

他此話一出，完顏的臉色立刻就變了，我也尷尬得不知所措，唉，他這不是給他兒子添堵往他兒子的傷口上撒鹽麽？

心真大。

“我媽長得比我好看那麽一丟丟。”我用手指比出了一個比頭發絲稍微寬那麽一點的距離。

他們父子倆都被我逗笑了，完顏更是戳了一下我的頭嗔怪道：“你可真自信。”

氣氛總算是緩和了，完顏峰大概也意識到剛剛提我母親惹得完顏不快，之後的談話對我母親絕口不提。

完顏峰開始和我講完顏小時候的那些囧事，他提到完顏的時候眼睛裏是化不開的溫柔，我想他大概挺疼完顏的。

外公他老人家的回籠覺總算是睡好了，穿戴整齊下樓坐在我旁邊問：“是在討論什麽呢笑的這麽開心？我在樓上都聽到了。”

“沒什麽呀！就是說了一些完顏小時候的囧事，外公我才知道完顏都五歲多了還尿床。”

完顏羞得像是煮熟了的螃蟹，眼睛都沒敢看我。

“那文錦是多大了以後不再尿床的？”

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：“我自打不穿開襠褲了就不尿床了。”

外公他們看我的眼神明顯不信。

當然我的話其實也不是真的，我……八睡都還尿過床。

那時候我還和李宇航一塊睡，晚上做夢找廁所，廁所找到了人也沒醒，就這樣上了。待我醒來屁股熱乎乎的，這才知道自己尿床了。

為了不被李宇航發現，我睡著一動都不敢動，想把那塊兒用體溫烘幹，不過事與願違，後來還是被李宇航發現了。他卻沒有半分責備我的意思，在我□□爹羞得面紅耳赤，眼淚止不住要流的時候，他還安慰我，說不丟人，誰小時候都幹過的。

想到這裏，我的眼睛就有點泛酸。

外公拍了拍我的胳膊問我：“文錦怎麽了？”

我回過神看他們，不明所以。

完顏說道:“剛剛問你明天要不要出玩，你還沒有回答。”

“哦，不去了吧，天太冷了。”

外公在完顏他們走後對我說道：“文錦你看完顏這小夥子怎麽樣？”

“挺好的啊！”我話還沒走說完，外公就兩眼放光，為了怕他亂點鴛鴦譜，我趕緊補充，“適合當朋友。”

他說：“情人都是從朋友開始的啊！完顏這小夥子是我看著長大的，哪哪都好。”

“他是哪哪都好，就是不是我想要的，外公您別逼我，不然我就下去陪我爸媽。”

外公被我氣得夠嗆，兩三天不願理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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